1981年年初,在广州举行的五羊杯全国象棋冠军赛上,杨官璘对阵柳大华,下至残局形成了车马对车双象。素有“残局圣手”之称的杨官璘绞尽脑汁,手段百出,终究还是不得其门而入,是局以和告终。局后复盘,两位象坛巨擘沿袭了以往的定论------此局在可胜可和之间,并无必胜必和的门径。
千百年来,这个残局兀立楚河汉界之巅,令无数高手竞折腰,以至于有了“王座局”之谓。来此冲关者,任你棋深似海,也无不落得个长吁短叹,一笑怅惘。
远在成都的贾题韬、刘剑青关注到了这一局,当时贾题韬对刘剑青随口说了一句“你若是能解开这个残局,其意义不亚于获得全国冠军”。言者无心、听者有意,自彼时起,刘剑青开始暗自做功课,悄悄启动了他的冲关之旅。那一年,刘剑青已经五十有四。
这个残局的复杂程度显然远远超出了刘剑青的想象,焚膏继晷地努力,芳华似水流逝,忽忽一十九年过去,他只解开了这个局的最简单一形------“将车”。而“肋车”的变化更是呈现几何级数递增,刘剑青至此完全迷失了道路。此时的他年过古稀,体力和脑力已不允许他继续承受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,刘剑青无奈踟躇裹步,望洋兴叹而已。
所幸刘剑青的儿子刘健勇敢担负起了父辈未竟之事业。由于他起点高,亦由于这些年残局理论与实战水平的不断提升,让刘健具备了更广阔视野。春华秋实,又是一个十六年过去,刘健旁搜远绍,披沙沥金,终于采集到了这个残局万千变化里的逻辑主线,就此一通百通。
静静摊开在书案上的这部《千古疑难残局》,煌煌四十万言,就是讲的“车马对车双象”这一局。将这个局面细分为了7个基本型,再拆解成520个子科目,再再列举变着累计达60000多步。这是中国象棋史上空前的浩大工程,原来的古局之冠------“七星聚会”,也就不过54页的一本书就穷尽了变化,而这本著作长达478页,超过了“七星聚会”将近十倍!
我对着案头这本书百感交集。刘剑青、刘健父子都是在全国赛上获过前几名的国手,原本在赛场上可以大有作为的,他们却将主要精力投入到了这一个残局的研究上去。这是一项基础研究,是注定产生不了功利的领域,而他们父子,义无反顾地投身进去了,刘健更是耗尽了一生最好的青春,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少年,如今鬓已星星矣。
那些不带功利的艰苦卓绝的努力,在我看来,与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”具备同等高度的悲剧意义。然而世间至高的美学,不是更多来自于悲剧意义吗?这真是一个亘古不得其解的悖论:它强人所难,却又总在强人所难之后再现一种大美,美到不可方物。
我或许想得更远了。看过的电视剧里最傻的一句台词就是“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?”。世间有些好,根本就没有理由的,就是喜欢了,无关功利。
刘剑青赞
壁垒深严刘剑青,嘉良感叹技艺精,投身车马残局去,桂冠偏于此处轻。